第３５卷第２期 ２０１３年３月 宁波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Ｖｂｌ ３５ ＮＯ．２ Ｍａｒ． ２０ｌ３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Ｎ１ＮＧＢＯ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ＥＤＩＴＩＯＮ） 文化本土意识下研究中国美术教育思想的必要性 唐卫志 （宁波大学艺术学院，浙江宁波３１５２１１） 摘要：文章从东西方文化教育碰撞背景下中国美术生存与持续发展的需要、中国社会高速发展的时代中 弥补美术教育传统断裂与思想失落的需要，以及构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新体系的需要三个方面，论述了在 当今时代研究中国古代美术教育思想的智慧，“以古开今”实现其当代价值，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关键词：文化本土意识；中国美术教育思想；当代价值 中图分类号：Ｇ４２３．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０６２７（２０１３）０２—０１２４—０４ 随着中国政治、经济在世界的崛起，文化的 校教育讲究科学性和理性，是通过写生练 复兴势在必行。在文化“本土意识”下，正本清 习，由简单到复杂，循序渐进的绘画单一体系， 源，研究中国社会各个时期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 而中国画已经形成了诗、书、画、印多方位一体 与特点，理清其思想嬗变的内在发展关系，并思 的文化复合体系，古代传承的方式有私塾或讲堂 考如何将中国传统美术教育智慧在当代运用， 的讲学，“更多的靠社会教育，是依赖社会文化 “以古开今”实现其价值，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的支撑，靠求学者游学、自学加‘师资传授’相 一、东西方文化教育碰撞背景下，中国美术 结合的方式来进行。”“这便形成了悖论：教育 生存与持续发展的需要 形式是西方式的，是科学的理性的，但教育内容 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艺术积淀深厚 的传承却需要本土文化与社会环境予以支撑，这 的国家，在干百年的发展进程中形成了明确的文 样就使得学院中国画教育面临难以解决的矛 化背景、系统的学理体系、完善的表达方式和纯 盾。” Ｊ尤其是近现代以来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 正的品评标准，其教育则一脉相承。然而，近现 认为中国画“写意”传统“落后”，需要科学的 代以来，西方文化艺术伴随科学、民主形成的政 “写实”改造，出现了“素描是一切艺术的基础” 治、军事优势，以及文化艺术属于人类共同财富 等激进的教育思维，使得中国画在教育中削弱了 这一特性，对中国及世界上其他民族的文化艺术 其在艺术本体上的审美价值和特．眭。此外，在中 形成强烈冲击，以致很多人有意识地或潜意识地 国有一点独特的就是美术还涉及书法和篆刻艺 以为“现代化”就是“西方化”。现代中国美术 术，尤其是其中书法和绘画相连紧密，尽管绘 的创作与教育形态，基本上就是建立在以西方的 和书法呈现的作品形态是不同的，但是对于使用 创作观念和教育模式对中国传统美术进行“改 同一Ｔ具材料的绘画和书法内在的创作机制和 良”这样一个思路之上的，而这一转型有着中国 培养机制却似骨肉相连，梳理清楚绘画与书法教 人文传统与西方科学主义的冲突与融合。譬如目 育之间的内在关联，对于当今中国面的教育有着 前中国美术院校的现代学校教学是近现代 重要的启迪价值，而这是西方美术中所没有的艺 以来从西方引入的，因此从西方传人的素描、色 术现象。因此，在这一社会背景下对中围自身传 彩写生，以及油画教学可以直接将这一套完整的 统的美术教育思想研究有着极大的必要性。只有 体系搬来使用，而中国画虽然是传统艺术，但对 深刻把握和大力提升本土文化精神内涵的教学 于学校教学则是一个新生的事物，因为西方的学 才是真正意义上实现现代的教学。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１０．２０ 基金项目：浙江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ＳＣＧ１２３） 作者简介：唐Ｉ 志（１９７２一），男，湖南沅江人，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巾国画、美术教育。Ｅ－ｍａｉｌ：ｓａｓｎｃａｉ２００６＠１６３ ｃｏｍ 第２期 唐卫志：文化本土意识下研究中国美术教育思想的必要性 １２５ 时至今日，中国在推动现代化的进程中已经 扭转了当初的衰落颓势，然而“我们现代的社会 虽然与西方社会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但在历史及 文化诸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正是让 所有机械模仿西方现代艺术成为过眼云烟的文 化基因。”ｌ２］可见，我们只有认识自身的美术教 育思想历程，才会更清楚地看到我们这个民族文 化基因的活力所在。事实上，在中国现代的学校 美术教育出现之前，在艺术高峰迭起、流派纷呈 的中国古代美术历史发展上，已经积累了丰富的 美术教育方式和经验思想，使中国艺术得以承袭 发扬，如唐代张躁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宋代郭若虚的“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 明代董其昌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许多 思想在今天的学校美术教育中依然闪烁着熠熠 光辉。如今渴望回归本土传统，要求调整中国画 等各美术教学方案的呼声越来越高，美术院校内 部关于如何在培养目标、招生标准、课程设置、 教学形式以及教学评估等各环节上，将弘扬民族 优秀绘画传统落到实处的讨论也日趋激烈开来， 一些院校已积极进行了调整，取得了一些好的成 果和经验，但存在的问题也是多方面的，都有待 做深人的探讨研究。 从世界的视野反省中国美术及其教育，寻找 出新的起点，固然是好的，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 有文化的“本土意识”。回顾中国在近现代一百 多年的文化困惑，归根结底是一个怎样处理好接 受外来文化与保持自己文化性的关系问题， 而“能否发扬我们民族的主体精神，实在是这一 问题的症结所在。”Ｌ３ Ｊ在当今中国融人世界的全 球化、信息化时代，依然有必要积极主动学习外 国美术及其教育可取的之处，但更有必要对自己 的美术传统及其教育进行整理，在传统教育智慧 中认真探究引领中国美术持续发展的文化精神 内涵，尤其需要在中外教育的参照对比中确立自 身的审美价值。只有根植于本土文化的基础上， 才能更好的与其他文化，包括西方文化进行对等 交流与沟通，真正走向繁荣。所以，对中国自古 以来的本土美术教育思想发展脉络进行梳理，以 及在教学方面实行的方案进行整理，结合现代审 美与精神文明建设的具体要求，开设一些有益于 培养学生更好把握中国本土文化精神内涵的课 程，缩减一些有悖于国情和艺术规律的课程，建 立起美术教育与当代文化更加对位的教学关系， 是真正找到中国美术生存与发展的支点。 二、中国社会高速发展的时代中，弥补美术 教育传统断裂与思想失落的需要 现代中国社会的高速发展，使的美术及其教 育面临一种精神的“空档”，究其原因，在于文 化的断裂——缺少一个从传统到现代转型自然 衔接的历史过程，也就是说中国没有从自身发展 而出的工业化社会进程。中国的历史是古代的历 史，中国的美术及教育是在农业文明阶段传统文 化的滋养下，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形成的具有自身 的审美价值观与艺术规律体系。近现代以 来，由于西方列强等外国势力的武力侵略，并伴 随文化艺术的渗透，打断了历史的进程，打破了 文化的平衡，我们尚未来得及从自身的文明体系 向现代转化，强势的西方文化就试图将中国席卷 纳入了一个其为主导的框架，毋庸讳言，至今我 们的政治制度、经济理论、文化概念等许多层面 都是来自西方，如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制度等， 如价值规律、市场周期等，如油画、素描、抽象 艺术等，甚至连时间都是以西方的“公元”作为 社会的主要纪年方式。正是由于社会进程的断 裂，使得中国美术教育的自然转型也被打断，是 在“西学东渐”的震痛中进行的。 西方美术的闯人，使一直发展的中国美 术有了一个参照体。当我们以西方为参照奋力迈 进现代化的时候，似乎只有西方的美术和教育模 式才是“先进”的，才是希望所在，却对自身文 化轻视和无知，将传统连同封建当作过时之 物一并淘汰了，而“一个对自己文化经典茫然无 知的民族，是撑不起自己的文化自信心的。”【４Ｊ 这只能加剧自身的文化自卑和对西方文化的盲 目崇拜，但是嫁接、移植西方都不是长远的发展 之路。现在客观来讲，“现代”是人类社会发展 的一个高层次阶段，“现代化”并非“西方化”。 中国艺术的价值在哪里？中国画怎样发 展？这些问题一直是近现代艺术家、艺术教育家 在抗衡中思考的问题。不“知己”则不能真正“知 彼”，没有对两者彼此深入的比较与研究，如何 确认彼此之间的差异和价值所在。因此，我们在 了解西方艺术的同时，更需要研究自身的艺术。 １２６ 宁波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只有深入了解了自身的艺术，知道自己的长处和 不足之后，才能准确把握本民族艺术与西方艺术 之间的“差异”，而不是以所谓的“优劣差距” 来糟践自己的民族及其艺术，我们才能真正取长 补短；同时也只有在艺术教育“寻根”中疏通古 今文脉，更好地立足自己的文化精神和艺术经典 今”，在当代实现其价值，弥补文化传统断裂与 思想失落的关键所在。 三、构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新体系的需要 近现代以来我们注重学习西方文化艺术及 其教育，随着中国政治、经济在世界的崛起，文 化艺术教育的现代转型势在必行。 进行创造。社会发展进程中那些成就伟大的历史 转型，无不与传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民 族和国家的历史、文化将决定他们会以何种眼光 来看待事物，以及何种方式来面对世界。中国作 为世界重要的文明古国，五千年的文明发展拥有 世界上一流的文化艺术和教育资源。我们心目中 的“中国”实际上就是“中华文明”——中国不 仅仅是一个民族国家，也是一个文明实体。如何 挖掘中华文明的潜力和文化艺术创造力，发挥中 华文明在历史的沧桑岁月中长期积累的文化资 本，正是全球化时代中国艺术发展的活力之源。 教育是文化艺术延续的重要途径。因为有了 历史文化记忆，我们便既可知其所以来，亦可据 其所以来，推知其所将来。在中国高速发展的今 天，基于经世致用的思考，研究中国社会各个时 期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与特点，并系统梳理其思 想嬗变的内在的发展关系，正是在古代传统教育 与现代美术教育体系之间起着弥补历史裂痕的 作用，促进文化艺术传统的可持续发展；同时也 是使中国美术在现代发展中有自身鲜明的核心 审美价值观，从而确立中国美术在世界美术中的 存在意义与艺术价值。 近年来一些中国美术教育的研究，对教育思 想有一定的概述，但重点多放在美术教育活动现 象的史料上。当然这部分工作是十分必要的，可 对根本性的教育思想的产生及内在脉络缺乏深 入探究，如此导致对一些美术教育历史的研究浮 于事件表面现象的陈述，缺失对我们民族在历史 的融合进程中形成的并贯穿整个社会教育的核 心人文价值体系的探究。教育思想是一定社会和 时代教育实践的结晶，其“核心表现在培养人的 问题上：一是为什么培养人；二是培养什么样的 人；三是如何培养人。”【６Ｊ现象只是表象，而精 神与思想才是历史形成的内核，这是美术教育思 想研究与一般美术教育史的区别所在、价值所 在，也是中国传统美术教育智慧能够“以古开 首先一点，是面对中国古代伟大的艺术创造 成就与现代阵容庞大、发展迅速的中国美术教育 现状，对我国美术教育思想发展历程进行研究是 一项非常必要、非常紧迫的任务。教师＿Ｔ作中要 进行教学研究，参与教学改革等是不能缺乏教育 知识平台的，教育思想中蕴含着先贤宝贵的教学 经验，有着深厚精辟的教育理论，体现着美术教 育与社会关系的规律，是思考发展和改革我国美 术教育不可缺少的宝贵资源。目前，我国美术教 育思想的研究与我国美术教育的发展在一定程 度上是不相称的。整理中国美术教育思想脉络， 无疑可以帮助我们从中认清我国美术教育的特 点与规律，以期更好地指导今后的工作实践。 提出这一课题还有一点更深层的思考是，作 为东方艺术的中国艺术在许多方面迥异于西方 艺术，对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认识和理解都有着 自己的内心感受和价值取向，对艺术更是有自己 的见解和表达方式，其中有许多对现代艺术和艺 术的未来发展或许有着探索的价值。所以，我们 非常有必要认识自身的美术教育历程，或将更清 醒地认识自己，意识到自我价值的存在。李泽厚 在《美的历程》书中曾论道：“汉文化所以不同 于其他民族的文化，中国人所以不同于外国人， 中华艺术所以不同于其他艺术，其思想来由仍应 追溯到先秦孑Ｌ学。不管是好是坏，是批判还是继 承，孑Ｌ子在塑造中国民族性格和文化——心理结 构上的历史地位，已是一种难以否认的客观事 实。” Ｊ孑Ｌ子的思想之所以能够深刻地影响我们 的民族，并不是简单的统治策略，而在于孔子的 思想符合我们这个民族的存在需求。当下我们正 处在社会现代化变迁和价值体系转换的历史时 期，站在本土的立场研究传统美术教育思想，就 是为了根据社会发展需要拿来采用，以求在民族 文化的基础上产生新的美术教育理念，最终的目 的是让我们的美术教育符合民族的存在需求。 在中西文化碰撞与融合的背景下，要构建中 第２期 唐卫志：文化本土意识下研究中国美术教育思想的必要性 １２７ 国现代美术教育体系，就需要了解中西两种学科 表现力，并建构系统的学科体系，另一方面非常 有必要整理出中国传统哲学的形成，以及人文精 体系的内涵与差异，只有透彻看到了问题所在， 尤其是自身的问题所在，才能够有所甄别，有所 神价值的特质，重新审视我们我们民族美术教育 批判地、主动地学习，才能够真正建立起新的体 系。譬如，西方美术教育是建立在逻辑分析上的 学科体系，这是其长处，但“传统西方绘画的物 理自相性规定了它必须依附于物理学、数学、人 体解剖学等自然学科上，这使得它所必经的学科 思想的轨迹，理清我们这个民族的审美特征、美 术教育的特点与规律，处理好基本功的训练与创 造精神培养之间的关系，把握继承传统与时代创 新的关系，使美术院校的教学、课程设置、 学业评价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从而自主地 训练没有一门是真正的艺术学课程。由于绘画艺 构建起中国现代的美术教育体系。 术学科体系被自然科学代替，西方现代诸多画派 总之，对于中国古代美术教育思想的梳理， 的产生仍离不开数学、材料学、工艺学等，致使 并不在于“复古”，而在于与西方美术教育的对 西方至今也没有形成艺术绘画学科建设的任 比与融合，以及社会持续发展的需要中，探究什 务。”【８】而中国早在魏晋时期就已确立了如“气 么样的美术教育能够激活民族新的审美和创造 韵生动”“应物象形”“骨法用笔”“随类赋彩” 活力，为探讨美术教育与当代文化更加对位的教 “经营位置”“传移模写”等“六法”纲要，规 学关系策略，思考新时期美术教育价值判断体系 定了造型、色彩、笔墨和构图等艺术创造法则， 的构建提供历史传统的支持，从而建立起符合中 以及品评法则，在宋元时期形成诗、书、画、印 国艺术本体创造和审美价值的学科体系。 综合一体的格局。然而，也正是绘画这种对其他 学科过度的依附“妨碍了绘画自身表现语言的独 参考文献 立性，使中国画本体的自律性也在一定程度受到 ［１］顾平．近现代中国画教育史［ＭＩ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遮蔽，增加了学科建设的难度”，一旦脱离了哲 ２００８：７． 学、文学、书法、篆刻等多学科的综合则显得单 ［２］林逸鹏．中国画的未来之路［Ｊ］．新美术，２００８（１）：７８—８８． 薄。【８Ｊ由此可见，中西学科两者各有长处与缺憾， ［３］ 王庆生．绘画：东西方文化的冲撞［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中国画学科的思想与法则更 社．１９９１：２１６． 完备，更契合艺术的发展规律，此是其优势所在， ［４］河清．全球化与国家意识的衰微［Ｍ］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 版社，２０１０：１６—１０２． 而不足之处在于多学科的综合格局导致美术学 ［５］程明太．美术教育学［Ｍ］．黑龙江：黑龙江出版社，１９９９：１１５． 科自身发展比较欠缺，与之相应的现代学校 ［６］李泽厚．美的历程［Ｍ］．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２００１： 教育也需有待完善。从发展的眼光来看，我们一 ８０． 方面要吸取西方美术学科用逻辑方法构建学科 ［７］邓奋，陈云海．关于中国美术教育的几点思考［Ｊ】ｌ南京艺术 框架的长处，大力拓展和丰富中国画本体的艺术 学院学报，２００４（５）：６３．６４． Ｕｐｏｎ ｔｈｅ Ｎａｔｉｖ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Ｃ０ｎｓｃｉ０ｕｓｎｅｓｓ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ｒｔ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ＡＮＧ Ｗｅｉ—ｚｈｉ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Ａｒｔｓ，Ｎｉｎｇｂｏ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Ｎｉｎｇｂｏ ３ １ ５２ １ 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ｏＮｅｃｔｉｖｅ ｏｆ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ｉｓ ｔｏ ｄｅｍｏｎｓｔｒａｔｅ ｔｈｅ ｖａｌｕａｂｌｅ ｗｉｓｄｏｍ ｅｍｂｅｄｄｅｄ ｉｎ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ｒｔｓ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ｆｏｒ ｔｈｅ ｓａｋｅ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ｒｔｓ ｅｘｉｓｔ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ｓｕｓｔａｉｎａｂｌｅ ｐｒｏｇｒｅｓｓ ｉｎ ｔｈｅ Ｅａｓｔ—Ｗｅｓｔ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ｃｏｌｌｉｓｉｏｎ，ａｎｄ ｔｈｅ ｉｎｈｅｒｅｎｔ ｃｏｎｎｅｃ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ｍｏｄｅｒｎ ａｒｔｓ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ｉｎ ｔｈｅ ｒａｐｉ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ｔｏｄａｙ’Ｓ ｓｏｃｉｅｔｙ，ｔｈｕｓ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ｎｇ ａ ｎｅｗ ｓｙｓｔｅｍ ｆｏｒ Ｃｈｉｎａ’Ｓ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ａｒｔｓ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ｎａｔｉｖ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ｒｔｓ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ｏｕｇｈｔ；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ｖａｌｕｅ （责任编辑周 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