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苹果
尘世写真 月轻寒
下班时拖延了一段时间,出来已是夜色袭城,四通八达的道路,显得空旷冷清。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的方向走,迎面碰上两个隐约的人影,被拦住了,问我去5号地铁口怎么走,收住步子细细一看,一老,一少。老的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背后还背了一个大包,包大概有些沉,老人微微地弯着腰,就着朦胧的路灯,显得面目不清。年纪轻的是位长相甜美的女孩子,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空手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包。那位女孩一边高高地仰着头,一遍呵斥老人:“叫你别拿这么多,你偏偏要拿,现在还找不到地铁口,打车也不舍得,简直活受罪”!
正好是同行,我便让她们跟着我走。看到老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又望望无动于衷的女孩,心里叹了口气,于心不忍,从她手里接过一个大包,帮拿着,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过安检时,老人被地铁工作人员拦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看周围,目光最后定格在女孩身上,像是等待指示的一名称职的下属,女孩手不耐烦地往传送带一指:“放那儿去!”老人像一棵摇摇欲坠的老树,从自己身上一件件摘下行李,女孩已经刷卡进去了,在那边不停地跺脚等待,催促。
好不容易上了车,人头攒动中,有位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让了个座,老人连声道谢后,默默坐下了。而后的几句闲散交谈中,了解到老人与女孩之间的关系,果然如同我的猜测,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孩才大学毕业,来北京找工作没几天,老人觉得女孩带的衣服少,北京日夜温差大,想想有点不放心,便给她送厚衣服过来了,还顺带送来了家乡特产的苹果,说到这里,她连忙将先前我手里的大口袋拉开,拿起一个苹果递给我,又递了一个给让座的小伙子,很欢喜地跟我们说:“尝尝,这苹果很干净,很好吃的!”
交付到我们手里的当儿,她愣住了,那苹果大概因为主人舟车劳顿,一路颠簸,已经碰伤得不成样子了。她连忙又塞回去,继续在里面挑选,一个个拿出来,一个个,全是伤痕累累。最后她挑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好的给我们,就在她为我们挑苹果的时候,她旁边的座位空了,有人眼疾手快地坐了下去,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孩又质问了起来:“有座儿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帮我占?叫你别来了,你说你来有什么用?”
整个车厢都有些沉默。良久,老人和女孩下车了,我手里依然还紧紧地捏着那个伤痕累累的苹果,不禁泪眼婆娑,我快步往家走去,我的母亲,她总会埋怨我加班不给她打电话,但她永远会在那里等着我,而当今世上,母亲们一直受伤的原因,是因为,她们永远都能原谅。
吃饭问题
生活空间 范晓林
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飘,吃饭是个大问题。
刚毕业那阵子,好歹有个单位食堂,虽然有被“饲养”的嫌疑,但有个固定的时间、地点,也算不错的一种安排。
不久,我就辞职了。辞职前,什么都想到了,可到了吃饭的时间,我才突然记起“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每天在街上水饺面条面条水饺,还结识了不少小老板,甚至能准确报出
城南一带哪家的口味好,哪家的价格便宜分量足„„可就这么一个温饱线也因为工作没最终落实而风雨飘摇。
好在咱人缘不错,一个设计员说她的哥哥家孩子学习比较差,尤其是语文,问我是否可以当家教,我想都没想就迫不及待地说:“什么时候去?”我这个有史以来最干脆的回答实在英明,因为我上课不久就发现,我的“学生”家在夫子庙开了个饭店!我的肚子从此平步青云,过上了流金淌银的朱门生活。
幸福的生活总是过得太快,人家孩子一年半以后考上了高一级学校,我的“教学生涯”在瞬间结束的同时,吃饭再一次成了问题。虽然人家还热情地表示“没事过来吃饭”,可咱没有了“教书岗位”,怎么好再拿人家筷子?
值得庆幸的是,刚好新结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的父母都以慈悲为怀,一下子就想到我的吃饭问题,所以我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腆着肚子吃了人家不少饭。这位女朋友的家里因为我不太爱吃荤,居然很长时间没有请荤菜上餐桌,羊肉更是没有登门机会,害得准小姨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清蒸了。
遗憾的是,幸福生活从来没有“万年长”过,感情的泡汤总是要连带肚子受罪,结束一次恋爱,就回贫困线上晃悠一段,肚子一直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
忍无可忍之下,我下定决心在业余时间和朋友们开家饭店。饭店并不大,也就500来平方,地址在白下区的美食一条街。有了自己的御用厨子,按说吃饭问题该彻底解决了,可人就这么贱,想到这些食品搁别人嘴里能变成人民币,就实在不愿意放到自己肚子里“浪费”,而且,为了表示和员工同甘共苦,天天吃工作餐边角料,把好吃的都心甘情愿地奉献给那些掏钱给我的人„„遗憾的是,这个美食街浪得虚名,再加上我的厨师水平欠佳,干了不太长的时间,饭店就收摊了。 吃饭问题又成了新问题。
暴雨之后会有彩虹
灯下漫笔 鲁先圣
一个精神救治中心邀请我去与一些病人座谈交流,希望我以一个作家的视觉帮助病人找到心灵的出口。参与座谈的病人中有高级知识分子,有一般工人市民,也有没有文化的文盲,但是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疾病特征,他们似乎都认为自己已经被生活逼得没有活路了,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被世界和生活抛弃了,他们已经被家庭所不容。
其中有一个大学的副教授,他的专业是考古,因为评教授落选。他认为学院的领导们对他有不好的看法,评委们认为他是不学无术之徒,然后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处世能力和专业能力,甚至开始抱怨当初让自己选择了这个专业的导师。因为这个专业的关系,自己不会处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生活的能力越来越差。越想越难以走出自己的思维,天天自言自语,最后进了这个精神医治中心。
我耐心地倾听他们的心灵之声,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路历程。最后我告诉中心的医生,如果让他们这样就在病室中不断思考下去,病情不会减轻,应该让他们到生活中去,到大自然中去。
因为,我也有很多与他们相同的遭遇。很多时候,当我遭受了生活的挫折的时候,我也有过与他们一样的情感起伏,一样的思想状况。与他们不同的是,我有一个方法,就是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去郊外的旷野,去宁静的山坡,去安详的湖边。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随风摇曳的稀疏的丛林,看到自由飞翔的快乐的小鸟,看到宁静中泛着微微波澜的湖水,我总是会
突然间产生这样的想法:世界一切如旧,世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糕,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不可救药,一切都还来得及啊。或者,当我感觉自己束手无策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就努力让自己忘掉这件事情,重新开始做另一件事情,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我感觉我与那些病人之间的交流产生了一定的效果,因为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获得理解的宽慰。我告诉他们,其实,他们遇到的问题,不仅仅是我本人,我们生活中的大部分人都遇到过,这样的遭遇就如天空有晴空万里也有暴雨闪电一样正常。难道我们不相信晴天之后会有阴天,暴雨之后会有彩虹吗?
我单独与那位副教授进行了深入的交谈。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你们学院还有比你年长没有评上教授的吗?你的孩子现在学习怎么样?你的学生对你的讲座认可吗?你故乡的同龄人,你的伙伴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你知道吗?
这些问题,立刻让副教授兴奋起来,他的眼睛中立刻闪现出晶莹的光亮。他说,他们学院还有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副教授没有评上教授,他的孩子正在读高三,是年级里的尖子生,他是故乡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他始终是故乡的骄傲和荣耀,是故乡父母教育孩子的样板。他在自己的学生们中更是享有很高的威望,他是学院研究甲骨文的权威,只要他讲课的时候,台下常常是座无虚席。
一连串说完这些话,他陷入了沉思。良久,他主动告诉我,是啊,我是很幸运的一个人啊,我也是很成功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步田地呢?
他豁然开朗。就在那天中午,我邀请他去一家咖啡馆聊天。后来,他重新回到了学院,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和研究,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其实你知道错了,就已经是新生活的开始了;只要你学会了忘记与舍弃,希望与成功就会光临你的身边。
在卡塔尔理发
海外见闻 尘烟风起
侄女小乐接到去卡塔尔工作的通知后,第一时间找到我:“婶婶,记得你有个朋友开理发店。我想学理发,帮我问问行不?”
小乐的老公小唐三年前去卡塔尔工作,小两口备受分离之苦,小两口终能团聚,我很为他们高兴。不忙着准备行囊,怎么反而想起学理发?侄女笑着说出原委。
到卡塔尔不久,小唐去附近的理发店理发。店主是个人高马大的印度人,人热情且殷勤。理了十来分钟后,小唐闻到一股臭味,这理发店看着很整洁,臭味儿是从哪儿来的?小唐很纳闷,但又不好意思问。臭味儿越来越浓,貌似从印度人身上发出来的!待到理完发,小唐已近窒息,赶紧付钱吧!天!居然六十卡币!折合人币一百多块!太坑爹了!第二天,小唐在办公室里说起来,同事们大笑,他才知道印度人果然有体臭。项目部附近的理发店大多为印度人所开,因为这体臭和天价的理发费,同事们都不去理发。
那头发长了可咋办?小唐奇怪地问。众人支招:没事儿,咱有“御用理发师”——老刘。老刘的专职是会计,兼职理发,虽说他只会理板寸,手艺也不如印度人,但项目部乃清一色的和尚阵容,理得再帅又给谁看?不过让头发短点儿就是了。从此,小唐也加入了找刘哥理发的大军。刘哥脾气甚好,每当小唐想理发时,便去他办公室知会一声:“刘哥,帮我理个发。”刘哥总是很利落地答应:“好嘞!”晚上,小唐如约来到刘哥宿舍,两人一边理一边说闲话。路过的人看到,便顺道进来扯闲篇儿,偶尔会有人蹭个头发理。每年二月二龙抬头
那天,几乎项目部所有的男人都找刘哥预约理发,领导便顺应让他休班一天专门理发,可怜刘哥累得第二天胳膊都抬不起来。
去年,刘哥家中有事,回家待了几个月,可把大家伙儿急坏了。形象邋遢还在其次,关键是正逢卡塔尔的夏季,每天六七十摄氏度的高温啊,长发拂面让人躁得要命。后来,“长发男们”忍无可忍,用刘哥走时留下的理发剪互相理,一个个“狗啃头”新鲜出炉。那阵子,中国人的发型成了项目组的一大新闻。所以,听说小乐要来,小唐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学会理发。而小乐也不负众望,悉心学了三个星期后,顺利出徒,登上了去卡塔尔的飞机。
昨天,小乐在微信上发了一组小唐的照片,上面备注:“瞧,本理发师理的发,不错吧?”哈!这技艺高超的美女理发师,肯定让小唐和他的同事们乐开了花!
拦便车去札达
旅人笔记 刘丽明
在王专员家调整了行李(王专员是朋友的朋友,我在阿里地区跑来跑去,多余的行李就放在她家),又在她家吃了午饭,阿里的午饭时间要比我们这边迟两个小时,吃完了就快三点了,然后我背着包来到一个叫桥头的地方,人们说这里会有便车。
这个地方,路面很宽,高低不平,我不断地从路这边走到路那边,哪边来车就到哪边,有时还要追着刚刚起动的吉普车跑一阵,或者踩上卡车驾驶室的梯蹬,扒在车窗外面,反复的只问一句话:去不去札达?从三点多钟开始问,一直到下午五点,才问到一辆去札达的卡车,当时只关心车,不关心自己,隔着十年的光阴望过去,我看见自己在尘土飞扬的路上颠来跑去,听见自己重复的问,去不去札达?
卡车司机是汉族,小个子,我跟他谈好了价钱,正想上车,他却说马上不走,让我吃过晚饭八点半钟到另一个地方去找他。
还有三个小时,我无处可去,只好回到王专员家。王专员的爱人是地区组织,他给札达县的组织写了一个条,让我带着。然后我再度告别,按照王专员的指点,去找与驾驶员约定的地方。
从热闹的街道一直走,走到僻静的街道,我忽然疑心自己找不着车了,顿觉前方渺茫,后方无路。假如找不着车,我也不能再转回王专员家了,不能让他们一次比一次周到的送别,总也送不走我。还好,又走了一阵,像看见情人一样,心跳不已地看见了车。
在阿里的时间是不值钱的。我从八点等到夜里11点,驾驶员的客人总算都上车了,被安排坐在他旁边的,应该是他的情人,一个小肉球一样的女人,不停地向他发嗲,我被安排坐在中间,这中间不是座位,而是两个座位的边缘与空当。另一个女的,看起来是小肉球的朋友,靠窗。后排座是什么人我忘记了,甚至不记得有没有后排座,但我记得那车很高,应该是东风双排座吧?而且车上人气很旺。
当我逐渐看清楚只有我一个人是花钱买座位的,其余都是驾驶员的熟人时,我明显地感到了小肉球们的排外气氛。她们有点埋怨驾驶员多带了我,不仅挤了她们,还使驾驶室内一锅打情骂俏的熟米粥变成有所顾忌的夹生饭了。不过当时夜已深,这种热闹也没有持续多久,大家很快就进入到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从狮泉河去札达有两条路,我们走的这条路,要过一个海拔5330米的老子大阪和一个5270米的儿子大阪,如果遇上连续降雨,是非常危险的。不过我当时没管路的事,后半夜瞌睡得东倒西歪的,只记得实在忍受不了屁股底下半边高低的杠了,就跟驾驶员提了一句,
驾驶员立即指示一个人把一件军大衣给我,让我垫着坐(军大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再一次证明了后排座的存在以及后排座也有人)。
我垫了军大衣以后还心生感激,知道驾驶员终于看在钱的份上,觉得应该提高一下我的待遇了。不过坐上军大衣以后,我陡然变得很高,想要打瞌睡就没有靠的了,反而是旁边两个人都可以来靠我,空间局促,一切安排又都是苟且从事,军大衣也没垫好,逐渐又成了多余之物,那天晚上,我比萨斜塔一样孤高着的身躯之上的头,沉重得像籽粒饱满的向日葵一样,随着车的颠簸四处垂放,偶尔直立起来,睁一睁眼,看见车窗外半圈星空,可见车也走得高,也是无依无靠的,在清醒的瞬间我偶尔体会到车速里的小心与彷徨,此刻去猜,想必那时正在翻越着老子大阪或儿子大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