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第卷第期年月看乾隆时代的晋中方言从《方言应用杂字》潘家豁提要面貌揭示了二百多年前山西晋中方言的语音和词汇乾隆时代出版的《方言应用杂字》今天的晋中话正是那个时代晋中方言的继续和发展反映了晋中方言乃至整个晋语的历史演变这本书一关于《方言应用杂字》几年前我还在山西师大工作期间我校一位离休老干部送给我一本虽旧得发黄但还基本完整的铜版线装书据老人讲这是他小时在私塾读书所用过的童蒙课本是他的祖宗一代代保存下来的””书名叫《新刊较正方言应用杂字》为此书作序的是介棉即今山西介休县举人张豫昭刊较者乃“山西定阳增广生员张国播”书前署有乾隆三十八年文光堂重浸字样就是说这本童蒙课本是公元年出版的距今已有年历史本书序言里有这样一段话“……吾乡陶杨二公囊者著有《方言杂字》分门别类简而能该党塾童蒙藉是为迷津宝鉴迩来翻浸屡见未免鲁鱼亥家之讹口口重修口口校数易寒暑义遵正韵法本六书更得口口诸君句斟字酌颇为是书另开生面”从这段话可以””是在吾乡陶杨二公所编的看出乾隆三十八年重镜的这本《新刊较正方言应用杂字》““””《方言杂字》的基础上修订而成的查嘉庆版介休县县志选举卷有陶杨二姓在同一时““代出现的仅明永乐十八年和二十一年所记载的两位介休籍举人言中所说的《方言杂字》真的是出自这两位举人之手那么这本《新刊较正方言应用杂字》—陶选和杨晖如果序就是对反映五百年前晋中方言的字书所作的修订了二《方言应用杂字》的结构体例和注音释义方法结构体例《方言应用杂字》分正文和旁注两个部分正文共收字包括重文旁注约类字全书按义类分为天文时令地理城廓官癣祠庙树木花草菜蔬果品禾稼禽鸟畜兽虫鱼宝货衣服器用饮撰人物宗族户役公式身体人事等一共书中正文出现较多的是单音节词如天文类中的天星日月虹霞“雷电风霜雨露旱涝阴晴”城廓类中的京府州县城市坊厢站关镇“店里社都乡寨营屯堡集瞳村庄等“”也有相当多的双音节词如光在人事类中就有读书肆业温习教养成材科举考试出征号令乘机智谋剿灭流寇功勋婚姻筵席宴会歌唱办理忍耐计算买卖评估营生归还陆续互相抗拒逗留哭泣袭读贿赂请求追问惩治嘱咐朦胧嫉妒创建罪犯应用等近百个双音节词字或词在每一大类中的排列也是按意义分成小类的如身体类中的头顶自发额”“一一颅鬓眉辫面脸眼目耳鼻腮颐须髯置眶睛瞳口舌唇齿咽嗓喉”咙额颊项等三十多个词均属头部和面部器官被排列在一起出现这跟《尔雅》一类的词典体例是一样的注音方法《方言应用杂字》是童蒙课本所以每一个字都注出其读音所注的音”则是当时的介棉方音或山西晋中一带方言的读书音其注音方法最主要的是直音法用一个汉字去直接注出另一个汉字的读音日异“即如寅因游由项向月悦晃黄上骄交坡普禾切高羔夜耶去御遇分风绝全人笃独讴欧唇崇内女对切遂叙初楚平荡唐上桓欢牛语求切糜眉胎态香乡藏残鼻弼如丹当有极少数字也用反切法注音“霎色泊切核胡德切”罗郎何切等在用直音法注音的字里有许多字实际上是自己注自己即用同一个字的正体和异体或繁体和简体互注如馆蓄村邮是异体注正体林床暖媛针艘拿舒旗稗佛任实食插盛杂换以上用的廊庙傅访煌烟瞥日俄余裔斋合会瑕环葛万馨声霎云案弃炎灾草钟街冲泪亨决综线兔兔摘墙被简化并出现在书面上这些简体字除个别字以外都与建国以后公布的简化字字形完全相同—以上是用简体注繁体从这部分字反映出了在清朝乾隆时代民间已有不少汉字这说明今天的简化字正是对历代简体汉字的一个总结释义一书里正文中的每一个字或每一个词都通过旁注解释在《方言应用杂字》字义和词义奴男役但由于旁注只在一条窄窄的竖行里所以注释就只能非常简单脾女役墙宫人日一如敲以筋取物身长日一匕身钢坚铁纸蔡化造一颤蒸具墨陈刑造一逝往不返也笔蒙恬造一帝天子日一砚薛樱造一商行货日一本书对正文的注解最大的特点是下面两条如果正文是单音节词或语素就在旁注中再增添一个语素使之构成双音节词以“宝货类为例”金黄一银白一细粗一珠珍一密稠一玉一石财钱一斑一点货一物褐茶一钞宝一钱铜一环耳一如果在正文中已经构成双音节词就在旁注中明确指出来早朝清展日一晨旦味爽日一晚夕口转西日一如暮昏口落后日一精神性之灵动为一钓掺物乱而不总日一践跄虚度岁月日一疑惑心迷不悟日一音声言语发出日一忐忑心中怯惧日一甸旬平伏地行日一踌橱犹像不决日一颤搐筋麻身惊日一畏惧心中怕怖日一评估评论物价高低日一安营军马野宿日一计算谋数多少日一争差不顺情理日一三从《方言应用杂字》看二百多年以前的晋中方言二百多年前的晋中话到底是什么样的面貌呢它同今天的晋中话或介休话有哪些不一一同呢为了弄清这些问题我们首先须从书中的注音人手尽管当时不可能用音标注音但我们根据系联法“”对直音中的同用“”“共用和递用进行比较和归纳仍可以构拟出”“”一个比较接近当时晋中话实际语音状况的音韵系统至少可以找出它同今天的晋中话和介休话的某些重要区别下面我们从声韵调三个方面来看看当时晋中方音的一些特点从声母看中古知组和照组字合流但与精组字不相混里知照组字的读音或是同组自注即知组注知组照组注照在《方言应用杂字》组或两组互注即以知组字注照组字又以照组字注知组字照召同组自注的如知组自注照组自注湖晃至志除厨止纸筋肠竹竺沉陈筑竹春冲钟中晨臣抄超串川障杖如灶皂司私始史祝竹桌捉章张知照互注由此可知知照组字当时是合成一个声母的但它们与精组字却一点也不相混精组字在《杂字》中都是自注的樱祭燥检截集藏残节即浅千昨作钱前枣早秀袖精晶已祀浆尖孙松井精上青清丛层先寺俐像相由以上注音情况我们可以推断在乾隆时代介休话里就有舌尖前和舌尖后两组不同的声母前者来自精组后来来自知照组它们是两组不同的辅音音位对比今天的介休话也有音与,,〕两套声母不过今天的介休话「韵母的字则是两套合流都读舌尖前如主阻初矗书梳如汝问世的时代晋中话里中古见组音字与精组细音字是区别得很清楚的在《杂字》我们查遍全书没有发现一个精见互注的字就是说见组字只注见组字精细字只注精组字互不相混如锦景街皆敲乔景境境景建见启起井精紧锦间江今金交浇疆江江奸钦轻经京擎钦给及气契精晶洁结兴接节娇交乡香较叫巷向酒就上倾轻节即芹勤浸进津精钱前集疾谢卸与—睛以上见组字情清青泉全修羞先仙以上两组字的区别在当时可能是的区别也可能是。。。—仇“以上精组字与的区别今天的介休话见组细音字已不读而变为”与精组细音字合“流“如计一际“琴”秦喜一玺其声母分别是几疑母字洪音读们细音读「与泥母合流如以念泥母注验”疑母又以《杂’疑母注鸟咬,泥母这种疑泥合流的现象至少在二百多年前就已出现了中有许多疑泥互注的字它所反映的不仅是当时介休和晋中的读音恐怕也是山西绝字》大部分方言的读音见疑泥互注的字如泥直硬岳“几可以得到证明《杂字》这从今天山西各地疑母细音字大都读「中所咬鸟议拟砚念念彦业华拟宜言研验念还银语女拈研牛语求切“你宜上部分全浊塞音和塞擦音字读不送气音”如以不送气的见组字计来注群母字骑就是例证一一”其它字例如除诸“填甸雌态全绝平泉全全与绝声母相同而泉又用全注”“”“”“”可见泉字当时读不送气锄珠“”耙巴样崩夺团人触烛还有一个轻重的重“”与虫互注可见虫也读不送气这同今天介休方言的读音也是一样的不过今天的介休”话里中古塞音塞擦音声母的全浊字在白读中几乎都念不送气音如盆读〕铜读〕跪读〔口肠读没全部反映出来,〕瓷读〕沉读〔乍见张益梅《介休方言志这一点在《杂字》中从韵母看鼻音韵母只剩一套汉语北方语音发展到乾隆时代的十八世纪合口鼻音韵尾早就消失了因此我们在《杂字》里所见深咸两摄的字均已同山臻摄合流了即一尾的甘兼蓝林分别用收「“一〔”尾消失〕如中古收一”一习的干坚郎或〔“荃注音就是证明但一晋中话所提供的标音看当时的与一习的区别是否仍保留呢从《杂字》与一习的对立也已经不存在了春冲朗烂中除以一其根据是在《杂字》注一以一习注一习的字以外还有大量的一一习互注的字如连良尾字根更辰成分风空困滩汤湾汪江奸贫朋松孙烂浪葱村贫平映印——以上用中古一习尾字注中古一崩奔当丹藏残广管以上用中古一尾字注中古一习尾字一习不分由此可知乾隆时代晋中话就已一依据今天晋中话的实际我们还可以推断中古的阳声韵字在当时可能有一部分已变为鼻化音而一部分则读后鼻音天的介休话阳声韵字的读音状况可以作为旁证边。下面是今如。端魂二泉群阳。兵总品习盆。习灯合口呼与摄口呼字混读中古合口韵字到了近代以后已分化出合口和摄口两套韵里我们仍然可以看到许多来自中古蟹遇止三摄的字在某些声母后面读母但在《杂字》音相同当时可能读合口韵巨遂叙醉最也可能读摄口韵「〕总之是不分的如碎岁聚醉罪醉等根据今天的晋中话在岁叙续俗虑泪口语中这些字都读撮口呼韵母仁一我们推断当时这些字也可能已经变为撮口韵母了的注音中还看到当时晋中话里蟹摄开口合口的一二除上述两点以外我们从《杂字》等有部分字读音也是相同的如分字读音是相同的埋梅买每卖昧租邹惫败陋路“派佩遇摄和流摄部这种现象与今天晋中许”如粗愁路漏“鲁篓”多地方的读法也是相同的自或「如梅每昧佩读巨〕粗路鲁漏租读「〕或从声调看平声不分阴阳里对来自中古的平声字的注音在《方言应用杂字》除用清平字注清平字浊平字注浊平字以外还有大量的清浊平声字互注的字例由此可见当时的晋中话平声不分阴阳只有一个调类如抄超神辰因寅清平注清平弓公浊平注浊平鸣名商伤贫平敲乔妃非投头央羊司思池驰当丹沉陈花华恭公牌排初除霜双堂唐宣施冬东南难清浊平互注厅亭防方方房蟠潘房方前千渠区一一对照今天的晋中话除阳泉片五县其他各县市方音也大都是不分阴阳平的以介休话为例平声只有一个调人声有两套“刚开知超商穷陈寒鹅娘均读中升调”《杂字》里对于人声字的注音是清入字注清人字浊人字包括次浊和全浊注浊入字一点也不相混可见当时的入声仍然是阴阳两套互不相混的祝竹如清人注清人雪削发法浊人注浊人月悦昔怡摘请日异节即甲夹塔格尺吃必北棘吉缚伏屋活麦灭室失拾十福幅药约刻克叶曳伏服活滑热弱习席帛白戳油对照今天的晋中话也是大部分人声字分两套只有个别县市人声不分阴阳介休方言人声也是两个阴人为调阳人为调的注音中古一关于人声韵的韵尾根据《杂字》的一一三套韵尾的字是可以互注如湿一一〕发「一〕失「法一〕〕角一一甲「〕棘卜一〕吉〔这表明一当时的人声韵尾充其量只剩其中的一套或是〔一〕或是〔和今天对照《中原音韵》晋中话的情况可以推断那时的晋中人声韵尾一一一一韵尾仁可能都已全部消失变为喉塞了四《方言应用杂字》对词汇的记录既是一本字书也是一本辞书前面说过《方言应用杂字》书中所记录的一个个单字都是一个个的词或词的构成成分是一本小词典它既按逻辑分类又按语法分类如在人事类里所出现的二十几个代词其排列顺序是“—词素因此从词的角度看《方言应用杂字》也我俺咱他伊您你谁何某彼每各这兀此那怎么甚的”从这个排列可以看出编者对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是区分得一清二楚的一书里还记录了当时使用的一批晋中方言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方言应用杂字》词这些方言词语大部分在今天的晋中话里还保存着如冰叫冻凌““”居室叫家舍““”“锅舍藕叫莲根““”整除树枝叫果树”“”工作叫营生”饺子叫扁食”收拾叫拾掇”女子有身孕叫身子笨早朝清展壑土坯什么叫甚的等都是今天晋中各地常见的方言词语“”类似的方言词邮亭邮政所正文和旁注中还有一批在《杂字》如窑一洞小锅宁尔晚夕黄昏烟块坑内烟道背阴阴凉地儿窖地一机四脚马窖地一砚瓦砚台恰烙面食肌音拍盖瓮石一拷佬取水柳罐砰磷石滚恺石磨若帚扫炕一筑篱炊具栈板薄板猾拙颤蒸具稻林高梁姚身知一粗而短俗借笨琳不清秀奋音朴界二人共举脸大嘶气食物变味齿牙牙齿掺牙食物有砂缺俭庄稼薄收灾伤蝗血水早之灾掀以手高举勒肯刻薄陈设排列献食共总总共但只发语词通过以上介绍我们得到这样的印象乾隆时代出版的这本《方言应用杂字》揭示了二百多年前山西晋中方言的语音和词汇面貌今天的晋中话正是那个时代的晋中方言的继续和发展所以当时的许多语言特点和语言现象在今天仍然被保存着这对我们研究晋中方言乃至整个晋语的演变和发展无疑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历史资料作者单位汕头大学中文系一一
